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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玄色大殿内燃着九百九十九盏华灯，那猩红色的火焰吞噬着殿堂内仅存的温度与情暖。九尺高的玄鸟展翅被刻于青铜雕壁之上，尖喙与利目有种要骤然索取人的性命般的力量。幽昏殿堂万籁俱寂，隔着金朱淡彩尊帛的遮挡，一个威严的轮廓隐隐透了出来。在烛火的闪耀下，这个昂然于淡彩金帛缎席后的身影散发出了愈加冰寒的气息。
“你便是天官卿楚簋之子楚虞渊？”那个威严的身影发出了如寒冬时的凛冽诘问。
少年俯首跪拜在大殿之上，冰冷石地仿佛要刺入人的骨髓：“敬回天子，是臣民。”
“抬起头来。”那个轮廓的话语中散发出了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少年缓缓地挺起脊骨，尽管仍低眉顺目不敢直视天子之眼，但清秀的面庞仍然映入了天子的视野当中。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殿下的少年，凌厉的语气如同尊鼎般虽不锋利，但却有着如同山雨袭城般的千钧之力。
——“你可知所犯何死罪？”
这凌厉的语气像威凛的箭雨，在刹那间向少年铺天盖地地袭来。少年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却依旧平静地说：“臣民不知。”
隔着金帛缎席，那个高大的身影站起了身：“大祭那晚，你曾对祈天之事有所微词？”
尽管君王之辞听似并不强烈，但经由他那至尊与权贵并重的语气却有着令人透不过来气的沉重力量。听闻此话，少年便骤然得知那夜寅时他与少女的谈话被假借离开回禀圣意的太宰偷听了去，但少年却也并不辩解——是的，他无须也不想推辞此事，事实上他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他可将他的信念禀告给这个国度最至尊威严的天子的这一天。
“臣民斗胆，回问天子。”少年不卑不亢，在殿下挺直了脊骨：“九月初九那夜，举国大祭所为何事？”
“太卜观星觉太微桓五帝座异动，凶煞天狗星出动噬月，命天官卿以血祀镇压恶邪之神，以保两川免于天狗星之血食，以佑江河固稳康泰。”
“那臣民再斗胆教问天子，您可曾见过天狗星的模样？”
殿外的月光透出了云层，将那个高大的身躯覆盖上了一丝阴鸷的影。
“看天子之态，想必是并未见过天狗的真容。”少年胸中似有千山之稳，继而发问：“那么既然天子未曾见过天狗容姿，又为何对天狗星噬月一事深信不疑？”
殿外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霎时将殿堂照耀得亮如白昼。
少年的心脏也随着这阵闪电而骤然发紧，只见殿内那闪着烛火的九百九十九盏华灯剧烈摇曳着，似是冥冥之中苍天的某种惩戒的旨意。
可那天子先下仿佛并没有震动，而是清冷地吐出了字句：“那依你来看，既没有天狗星作恶，天狗食月又作何解释？”
殿外的晚风微微小了些，烛火又恢复到了平缓的灼燃：“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月食。”
“…月食？”短暂的沉默过后，那天子反问。
“是的，月食。”少年的目光坚定如炬，虽不直面天子的视线，但却有灼烧万物的力量：“或不仅是月食，更有震时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斗胆敢问天子以为何意？总不可是天降破军星噬地引三川惊动。”
“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莫非你想说本王亲政四载，政事有乖，致灾见告，方才地震有声？”天子冰冷地轻启唇齿发问。
“臣民不敢。天子可回顾过往揲筮起卦，阳爻之率六十四中现三十二，阴爻之率则也为半。阴阳相合，阴阳相守，此消彼长，不可破僭。”少年仍跪在冰冷的殿下，可语气中却在用尽全力以萤火之光照亮这片守恒之能量：“六十四卦首乾坤而终于既济未济，乾六爻纯阳、坤六爻纯阴。阴阳推移，故六十四卦从乾与坤为发展变化的始点。既济卦六爻三阴三阳，可抵阴阳之衡；未既卦六爻三阴三阳，也抵阴阳之衡。由此六十四卦的相互衍化终于既然济未既。正如点这天与地，若能量偏移、阴阳失守，那任是日蚀或川震也不过是再正常的现象罢了。”
“以你之意，既是能量偏移、阴阳失守，举国上下专修堤坝、广筑河池、引水溉田岂不顺心遂意？何故再费心力大祭卜辞。”天子嘴角微微上扬，此时竟带着一种模糊的笑意。可这时的少年并不知晓，这已是天子的震怒之势爆发前的最后一丝短促蛰伏。
——“其实天子，所谓的天象异动、天狗噬月，都同生老病死一样，只不过是宇宙万物正常律动的规律而已。”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而沉闷的雷声轰鸣而至。这阵雷声似有磅礴的千钧之力，令所有众生闻者皆不由心惊胆战。雷电侵蚀向了百花繁树，也攻击向了千兽万物。它更像是九月初九大祭那夜天狗星出动时的风雨雷电，但却比那夜更多了些震怒的意味。
恍惚中少年的周遭全身陷入了一阵如被雷击的战栗，他不由得鼓起勇气抬眼向前看去。迎着涌进殿堂内凛冽的狂风，逆着九百九十九盏华灯依次黯淡灭去，少年终于明白了这阵霹雳雷电真正的发轫之处——
那是来自于最不容置疑的“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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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玄色大殿内燃着九百九十九盏华灯，那猩红色的火焰吞噬着殿堂内仅存的温度与情暖。九尺高的玄鸟展翅被刻于青铜雕壁之上，尖喙与利目有种要骤然索取人的性命般的力量。幽昏殿堂万籁俱寂，隔着金朱淡彩尊帛的遮挡，一个威严的轮廓隐隐透了出来。在烛火的闪耀下，这个昂然于淡彩金帛缎席后的身影散发出了愈加冰寒的气息。
“你便是天官卿楚簋之子楚虞渊？”那个威严的身影发出了如寒冬时的凛冽诘问。
少年俯首跪拜在大殿之上，冰冷石地仿佛要刺入人的骨髓：“敬回天子，是臣民。”
“抬起头来。”那个轮廓的话语中散发出了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少年缓缓地挺起脊骨，尽管仍低眉顺目不敢直视天子之眼，但清秀的面庞仍然映入了天子的视野当中。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殿下的少年，凌厉的语气如同尊鼎般虽不锋利，但却有着如同山雨袭城般的千钧之力。
——“你可知所犯何死罪？”
这凌厉的语气像威凛的箭雨，在刹那间向少年铺天盖地地袭来。少年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却依旧平静地说：“臣民不知。”
隔着金帛缎席，那个高大的身影站起了身：“大祭那晚，你曾对祈天之事有所微词？”
尽管君王之辞听似并不强烈，但经由他那至尊与权贵并重的语气却有着令人透不过来气的沉重力量。听闻此话，少年便骤然得知那夜寅时他与少女的谈话被假借离开回禀圣意的太宰偷听了去，但少年却也并不辩解——是的，他无须也不想推辞此事，事实上他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他可将他的信念禀告给这个国度最至尊威严的天子的这一天。
“臣民斗胆，回问天子。”少年不卑不亢，在殿下挺直了脊骨：“九月初九那夜，举国大祭所为何事？”
“太卜观星觉太微桓五帝座异动，凶煞天狗星出动噬月，命天官卿以血祀镇压恶邪之神，以保两川免于天狗星之血食，以佑江河固稳康泰。”
“那臣民再斗胆教问天子，您可曾见过天狗星的模样？”
殿外的月光透出了云层，将那个高大的身躯覆盖上了一丝阴鸷的影。
“看天子之态，想必是并未见过天狗的真容。”少年胸中似有千山之稳，继而发问：“那么既然天子未曾见过天狗容姿，又为何对天狗星噬月一事深信不疑？”
殿外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霎时将殿堂照耀得亮如白昼。
少年的心脏也随着这阵闪电而骤然发紧，只见殿内那闪着烛火的九百九十九盏华灯剧烈摇曳着，似是冥冥之中苍天的某种惩戒的旨意。
可那天子先下仿佛并没有震动，而是清冷地吐出了字句：“那依你来看，既没有天狗星作恶，天狗食月又作何解释？”
殿外的晚风微微小了些，烛火又恢复到了平缓的灼燃：“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月食。”
“…月食？”短暂的沉默过后，那天子反问。
“是的，月食。”少年的目光坚定如炬，虽不直面天子的视线，但却有灼烧万物的力量：“或不仅是月食，更有震时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斗胆敢问天子以为何意？总不可是天降破军星噬地引三川惊动。”
“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莫非你想说本王亲政四载，政事有乖，致灾见告，方才地震有声？”天子冰冷地轻启唇齿发问。
“臣民不敢。天子可回顾过往揲筮起卦，阳爻之率六十四中现三十二，阴爻之率则也为半。阴阳相合，阴阳相守，此消彼长，不可破僭。”少年仍跪在冰冷的殿下，可语气中却在用尽全力以萤火之光照亮这片守恒之能量：“六十四卦首乾坤而终于既济未济，乾六爻纯阳、坤六爻纯阴。阴阳推移，故六十四卦从乾与坤为发展变化的始点。既济卦六爻三阴三阳，可抵阴阳之衡；未既卦六爻三阴三阳，也抵阴阳之衡。由此六十四卦的相互衍化终于既然济未既。正如点这天与地，若能量偏移、阴阳失守，那任是日蚀或川震也不过是再正常的现象罢了。”
“以你之意，既是能量偏移、阴阳失守，举国上下专修堤坝、广筑河池、引水溉田岂不顺心遂意？何故再费心力大祭卜辞。”天子嘴角微微上扬，此时竟带着一种模糊的笑意。可这时的少年并不知晓，这已是天子的震怒之势爆发前的最后一丝短促蛰伏。
——“其实天子，所谓的天象异动、天狗噬月，都同生老病死一样，只不过是宇宙万物正常律动的规律而已。”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而沉闷的雷声轰鸣而至。这阵雷声似有磅礴的千钧之力，令所有众生闻者皆不由心惊胆战。雷电侵蚀向了百花繁树，也攻击向了千兽万物。它更像是九月初九大祭那夜天狗星出动时的风雨雷电，但却比那夜更多了些震怒的意味。
恍惚中少年的周遭全身陷入了一阵如被雷击的战栗，他不由得鼓起勇气抬眼向前看去。迎着涌进殿堂内凛冽的狂风，逆着九百九十九盏华灯依次黯淡灭去，少年终于明白了这阵霹雳雷电真正的发轫之处——
那是来自于最不容置疑的“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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